偏食主义者

无良坑品

【多CP】孤独兄弟

阅前须知:

第一人称

冯薪朵视角

主卡黄,副马鹿,OOC


我和李艺彤相识的经历说起来稀松平常。

大家都在娱乐圈浮沉,辗转不过几层关系。之前她在团时便偶尔能听到名字,遑论毕业后彻底进入圈内发展,打起交道来自然顺理成章。

那时的她毕业不久,应邀来做节目的表演嘉宾,和一群浓妆艳抹的妖魔鬼怪站在一起,单马尾小长裙,别提有多清爽。摄像师很中意,便多给了几个镜头,于是飞快地抓住机会比了个wink,偶像力十足。

“还挺可爱的。”我指指屏幕,算是留下了印象。

录制第二期时,李艺彤抱着台本找上门,说想换个表演节目。

“你想换什么?”

我以为她会沿袭偶像传统,唱唱歌跳跳舞,最多是个模仿秀,没想到大褂一披,于莺莺燕燕之中来了段单口相声,没有半点矫情,整个现场为之笑倒。

录制间隙,李艺彤坐在我旁边。我早乐坏了,忍不住搭话。

“这大褂是你自个儿买的吗?”

“是啊,淘宝九十九包邮,可便宜了。”

她的回答如她的小陕普一样,非常接地气。

“不热啊?”我问。

毕竟节目小咖位低,安排的这号棚经年未修,空调系统早已坏得七七八八。

李艺彤一抹鬓角的汗,“我怕等下还要镜头补录,就不换了。”

我点点头,“这段相声剧本也是你自己写的?”

“是啊,我不仅会写剧本,还会写台本呢,以前在团里的时候就写过。”

她眨眨眼,不乏得意地说。少女偶像的年龄尺标自有一套,虽然从团里毕业,她仍然是年轻的。扬起下巴时,连下颌线都充满活力。

“没看出来啊,看来你以后可以考虑来我们台里工作了...”

“没问题,那我明天就投简历。”

我笑,她也笑。我知道这只是个玩笑,毕竟当她侧过头注视着舞台时,她的眼睛里闪闪发光。

“诶...你听过这首歌吗?”

李艺彤突然说,台上的嘉宾拿起麦克风,嘻哈风格的歌曲听起来有点耳熟,但我想不起来曲名。

“原唱是我们团里的一个成员。”

她的眉眼柔和起来,和刚才利落的模样有点不一样。

“你们关系很好?”我承认我天性八卦。

“啊不...”几乎是飞快地否认了,“我只是很意外有人会选择这首歌来作为才艺表演,太巧了。”

似乎察觉到刚才的说法很微妙,她又很快补充,“不是那个意思,不是说关系不好,只是...”

远处导演的呼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,她站起来和我作别。

“其实你不用那么认真的...”我忍不住提醒她。

没必要这么认真。自己准备服装也好,精心撰写剧本也好,这只是个没宣传没热度的末流节目,最后也不会分配到多少镜头...

“不是这么说的。”她站在我面前,“不管怎样,我都想要做到最好,毕竟...有人在看着呢。”

曾经我以为她指的是现场的工作人员。直到后来的某天,我路过商场,重合的背景音终于让我想起那首歌的演唱者——

黄婷婷。


黄婷婷...李艺彤的手掠过门票上的字样,转过头来问我:

“那就这么定了?”

我点点头,“定呗,又不是我出钱,不看白不看。”

“切,你堂堂冯大编导,会在乎那点钱吗?”李艺彤撇嘴。

“在乎啊,可在乎了。”我梗着脖子红着脸,索性不要脸到底,“你要这么说的话,今晚的酒钱也得你结,不然你就自己去看人家的演唱会吧。”

“你!”李艺彤瞪我一眼,又很快蔫气了,乖乖低头认错。

我恨铁不成钢,手扶着她的肩膀来回晃,“哎…你至于吗?”

“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...”李艺彤嗫嚅,“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。”


黄婷婷准备隐退了。

几乎是同一时间,我收到了李艺彤的微信。

暗恋的故事并不稀奇,但长达十多年的情思总令人想一探究竟,我曾经怂恿过李艺彤,如此畏畏缩缩并不符合她的画风,但这位号称圈内花旦收割机的浪子,每每此时总是低头不语。

 “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?”

终于在某一天,李艺彤如是说。

“什么时候?”我诧异。

“还在团里的时候。”

“不合适?”

“...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。”

“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啊。”

李艺彤一反常态地笑起来,眼圈有点发红。从此我们没有再提。


结完账出来,我将烂醉如泥的李艺彤扛回车内,途中门票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,落在茫茫雪地上。门票上印着“黄婷婷个人演唱会”等字样,其中“黄婷婷”三个字微微凹陷,像是曾经有人在这上面反复抚过。

这大概就是李艺彤的不甘。

虽然她今晚邀我喝酒,提到黄婷婷,拢共不过只言片语。也许是在圈内跌打滚爬多年,一旦学会了平和与内敛,便再也改不回来。

但就像这张门票,像那些见底的酒杯...

“到底还是放不下啊。”我叹气,发动引擎的同时,有人来敲车窗。

“小姐,这个东西是你的吗?”

是吧台的调酒师,我之前因为她那一头干练的短发注意过她,现下的她弯着腰,手上正吊着我的猫形钥匙扣。

“你落在吧台了,还你。”

我接过来,点头致谢,开车后没三步,想了想又倒回来——


“有车吗?我载你。”


我的车除了家人和寥寥几个好友外,再没载过其他人。以至于第二天上班时,车内浓烈的香水味呛得我有些晃神。我甚至有点忘了为什么要邀请调酒师上车,也许是因为她穿得单薄,寒风中只裹着一件风衣。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,在任编导数年,接触过不少艺人,调酒师小姐的颜值也算数一数二。

“有照片么?我昨晚喝醉了没看到。”李艺彤很好奇,她似乎已经将昨日的苦涩全数遗忘了。

“我又不是你这种上来就管别人要微信的大萝卜,哪来的照片。”

呛了几个来回,我摁灭屏幕,又弹出一条消息——

“承认吧,你就是空虚寂寞冷了。”

“[微笑]”


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吧。

我坐在导播室,百无聊赖地盯着节目录制,内容是由明星扮演情侣,虽然八百年前就玩过这招,但架不住观众反响好,久而久之便做成了台里的铁板节目。

镜头里的情侣笑靥如花,十指紧扣,虽然明知是台本炒作,倒也从中看出了一丝单身狗的凄凉。

大学的时候不是没交往过对象,但总被吐槽太过冷淡。几番下来,最后不了了之。毕业之后,因为一心工作,便再也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情。如今生活余裕,却早已习惯独身一人。

倒是李艺彤,经常不甘寂寞。无论在哪个片场,杀青后总能多出一大帮姐姐妹妹,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她并没有动真格,只是天性热忱,调侃调侃也都过去了。

我羡慕过她的真情实感,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热情。她也不是没抱怨过,如果能够成为我这样的人就好了,省心。后来我们合计了一下,还是觉得维持原样最舒坦。

毕竟大家都有自己孤独的方式,而我们都习惯了。


出了导播室才真正感受到寒意。好巧不巧,车的制暖系统坏了,等赶到酒吧时已经冻得直打颤,再也顾不上什么单不单身狗的问题。刚想拽着李艺彤取暖,没想到她的表情微妙异常。我循着她的视线,看向酒吧的表演台——

黄婷婷。

她穿着剪裁得当的长裙,大大方方地坐在台上,正应着歌声,轻轻地拍打着木吉他。

那一刻,柔和的灯光不仅落在黄婷婷的头上,也落在李艺彤的眼里。

我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录制棚里穿着大褂的小姑娘,在听到那首《青春闪电》时的情形。

一模一样。


“诶,你们是怎么请来黄婷婷的。”

喝下一杯龙舌兰后,我的寒意这才褪去几分。就着酒意,我问起调酒师。其实这个问题本该李艺彤来问,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谁都不忍心打扰。我帮她问清楚,也算功德一件。

调酒师看我一眼,“黄婷婷啊...出道之前和老板就是好朋友了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我点点头,继续趴在吧台上。烟熏的玫瑰香逐渐窜入鼻间,又是这款香。正当我有些发困时,调酒师将一杯牛奶拍到我面前。

“...看你刚才好像很冷的样子。”

“啊...”我坐正身子,受宠若惊地接过,“谢谢。”

调酒师别过头,一撩短发。也许是不习惯致谢,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生硬,“我是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。”

我低头笑笑,准备抱着牛奶离去时,李艺彤恰好回来了,她的身边还站着黄婷婷。李艺彤看了看我,还没来得及说话,黄婷婷已经伸出了手:

“你好,我是黄婷婷。”

“冯薪朵。我们之间合作过,去年那档音乐PK的节目。”

“啊...我有印象。”黄婷婷点点头,笑意很浅,不愧是业内以公私分明著称的艺人。

站在一旁的李艺彤咳嗽两声,她的手不安地插在兜里,我几乎可以想象在那大衣之下她绞得有多用力,“那...你们聊?”

“你去哪儿?”我皱眉。

“碰到熟人了,我去招呼一下。”

李艺彤就这样甩下一句话,往吵嚷的舞池方向落荒而逃。

我无奈地叹口气,黄婷婷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,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。

“听说你最近要开演唱会?”

我抿抿牛奶,强行找话题。

黄婷婷落落大方地点头,“如果不介意的话,可以来看,我这里有票。”

“啊没关系,我这儿有...”

话音才落到一半,戛然而止。

黄婷婷愣愣地看着我,我心虚地瞥向舞池中心。李艺彤就站在人群里和旁人娓娓而谈,极力做出很热闹的样子,杯中的酒却没下半分。

“其实我们很久没联系了...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。”黄婷婷终于别过头,双手把上酒杯。

“估计她也没想到吧。她只是说这个酒吧今晚正式开业,有活动想来玩一玩,所以才叫上我一起。”

“还是老样子。”

黄婷婷垂下视线,微微笑起来。可她的笑容却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坦率,像在敷衍,也像在掩饰着什么。我心中一动,“其实那个票,是李艺彤买的...”

“我要下班了,可以送我回去吗?”

身后的调酒师突然打断了我,我讶异地回头,她却只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,旋即冲着黄婷婷颔首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“嗯,大哥再见。”


被称作“大哥”的调酒师一把拉上我,我们走出门外。

“你认识黄婷婷?”

“废话,我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。”

调酒师有条不紊地裹上风衣,点上一支女士烟,“走吧,车上再说。”

“我车的空调坏了,没暖气。”我坦白。于是调酒师的脸都黑了。

最后还是上了车。一路无言,冻的。

直到临近下车的时候,调酒师哆嗦着开口:“她们之间的事情,你别管。”

“...你知道什么?”我也冻着。

“没什么。”调酒师说,她想开门,结果手抖到开了两三回都没成功。我侧过身帮她开的同时,还得应付她的抱怨。

“不是我说,你这什么车啊。”

“哎你别比比了行么?”

我也抖得没力气,累得一抬头,两个人面面相觑,距离近得发慌——

“...阿嚏!”

不知道是谁传染谁,总之第二天起来,我感冒了。


收到调酒师的邀请函,已经是感冒好之后的事情了。

“陆婷...”李艺彤捏着请柬,“怪不得那么眼熟,原来是她的朋友。不过给你发函也就算了,为什么要给我发?”

“说不定是黄婷婷让她发的啊。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李艺彤笑。在她的身上似乎存在着谜一样的屏蔽器,一旦涉及到某种可能,便会飞快地加以否定。从前我没有在意过,但自从调酒师打断我的对话后,我大概猜到了什么。

那次提前扔下李艺彤跑路后,被她微信连番轰炸,有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——

“那天我走之后,你跟黄婷婷发生了什么?”

李艺彤的表情微微僵硬,和我打马虎眼,“没什么。”

可惜她不知道,在她心虚的时候,会不自觉地用手绕着头发。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慢慢缠上发丝,第三圈,第四圈...心里渐渐有了数。


时间差不多了,黄婷婷收拾好包准备走人。

刚一出门,原本还在舞池中央的李艺彤已经追了上来。

“这么晚了,我送你回去吧?”

“没事,我自己有车。”

李艺彤点点头,将身上的大衣脱下,“那你披着,天冷。”之后又补充了一句,“我车上还有衣服。”

黄婷婷接过来,没急着穿上,只是站在雪里:“可以陪我走一会儿吗?”

“...那我去拿个衣服,你先穿好。”

回来的时候,李艺彤已经戴上口罩,顺便给黄婷婷也捎了一只。

“万一被偷拍到,不知道新闻该怎么写呢。”

李艺彤吸了吸鼻子,笑着说,黄婷婷也笑了起来。陆婷的酒吧刚好离江畔不远,两个人便沿着路吹江风。

“你要隐退了么?”李艺彤耸着背插着兜,想了半天还是问出口。

“嗯,本来就不适合干这行。当了这么多年的歌手,也算是圆了梦,没什么遗憾了。”

黄婷婷的回答很平静,也很坦诚。

“看来以后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啊。”

李艺彤说,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,仿佛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
黄婷婷不置可否。她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,纤瘦的模样,风一吹就能倒。

李艺彤伸手想要扶她的肩膀,途中又缩了回去。

再无他话。


即将钻进车里的时候,黄婷婷突然问:“你会来看我的演唱会吗?”

“啊...不一定吧,最近很忙。”

“好。”


而这就是那天的故事。


“你记得我说过你什么吗?”

我坐在李艺彤的对面。

“什么?”

“长大了...我现在收回那句话。”

李艺彤的神情很复杂,她的手正快速划过通讯软件的界面,那里存着上千个联系人,却就是没有黄婷婷的名字。

“如果你真的长大了,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...”

“够了。”

李艺彤硬邦邦地打断我,蹭地站起身,抱着她的手机,离开了咖啡馆。

我坐在原地,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离去的身影。


其实我和李艺彤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。

大家各有孤独的方式。如果说我的习惯是深夜卧在沙发上码台本看小说,李艺彤则是热衷于参加所有盛大的派对,和无数人觥筹交错。

看起来像两个极端,可对每个人都一样好,实际上等同于对谁都不好。


远处的李艺彤,正通过电话重新和他人说笑。

讨喜的,开朗的,若无其事的。


孤独的,沉默的,念念不忘的。


陆婷的生日派对开在家中。请的人很少,加上我两只手也数得过来。

“又不是结婚,没份子钱我还请那么多人,你当我傻啊。”

陆婷一边戴上塑料纸做的小王冠,一边振振有词。

“等你结婚,那是真的有得等了。”

“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识相,敢娶你...”

“不要瞎讲好伐啦,我都找过算命的了,今年保管脱团...”

陆婷挥舞蛋糕刀,作势欲打,结果手肘不小心撞上我头上,一帮人哄堂大笑。

“诶,今天那个李艺彤怎么没来啊?”

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黄婷婷,她正吃着蛋糕,手上动作未停。

“喔她啊,有个通告...”正当我打哈哈的时候,门铃响了。

李艺彤最终还是来了,也许是因为当红艺人的身份,引来一阵热切的讨论。陆婷和她的交往不深,不好意思计较她迟到,黄婷婷却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。

“迟到了。”

李艺彤只看了看黄婷婷一眼,不声不响全数喝下。之后又和大家一一交谈,来往之间神采飞扬。几番过后,我抓抓她的衣角,示意她不能再喝了,她也没搭理我。

直到我去洗手间的时候,抽空翻出手机,这才发现新闻推送——

“知名歌手黄婷婷计划隐退之后出国深造”

如果说之前只是离开演艺圈,还有个见面的念想。那这一次,算是连个念想都留不下了。

“难怪她喝得那么凶。”

我倚着洗手台,朝门口的陆婷感慨。

“但如果想要见面,也不是没有办法啊。”陆婷将头上的王冠摘下来,放在手上打圈。

我摇摇头,视线穿过陆婷。李艺彤还在餐桌上,举着酒杯和众人你来我往,不亦乐乎。

“要不要打个赌。”陆婷说。

“赌什么?”

“赌她们两个会不会在一起。”

“好啊,赌注呢?”

“赌一个要求吧...只要说出来就必须遵守的要求。”

陆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

我扬起嘴角,“寿星最大,听你的。”

“所以你是怎么觉得的?”

“要我说啊...李艺彤跨不过这个坎。”

“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?”

“是啊,但你不知道么?我们的组合叫'孤独兄弟',她要是脱单了,我可怎么办。”

陆婷挑挑眉,爽快地应下,“好啊,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
“你觉得她们会在一起?”

她没有回答我,而是凑过来,将塑料王冠套在我的头上。

“你这样,特别像那种蝴蝶犬你知道吗。”

“...幼稚。”

我冷冷吐槽。


散场后人走得差不多了,李艺彤却喝趴倒在了桌上。

刚认识的时候她对酒避之不及,即使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,算上前些天在酒吧那次,应该是她人生中喝得最多的几回。

我的车因为空调故障,还在厂里维修,便由黄婷婷载我们回去。两个人一起把喝嗨了的李艺彤扔到副驾驶座,结果刚开没多久,李艺彤就嚷着晕。

按照往常的情况,揍这人一顿就好了,但还没下手,发现黄婷婷已经放缓油门,一辆宝马宛如甲壳虫般迟钝,李艺彤的哀嚎也慢慢下去了。

途径便利店的时候,我下车买明天的早餐,结账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窗外。

隔着两层玻璃,隐约看见黄婷婷的手正抚过李艺彤的头顶,于是那一句“不好意思久等了”直到车重新发动后都噎在喉间。

“她的安全带没系,刚才帮她系了一下。”黄婷婷看了眼后视镜,说。

“...她知道吗?”我趴在椅肩,问的模棱两可。

“知道,或者不知道,有什么差别吗?”

黄婷婷的回答亦是如此。


到家后,我和她作别。

“那发卡就拜托你送回去了。”

黄婷婷点头,她咬咬下唇:“今天的事情,请你不要告诉她。”

不是说知道或不知道,没什么差别么。

她看出我眼底的微妙,“对她来说没差,对我来说,有。”

“就让我们保持这样的状态吧...毕竟很快就要结束了,不是么?”


陆婷让我不要管她们之间的事情,大抵就是这个意思。

如今的李艺彤和黄婷婷,就像站在平衡木两端。

谁都想往前,谁都不敢往前。

也许长达数年的默契让她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,但如果下一秒这块木板即将割裂——

究竟是从木板上抽身而退,还是尽管如此...

尽管如此,或者说,正是因为如此,才终于下定决心,趋步向前。


演唱会的那天早上,李艺彤约我去海边看日出。

我气得直骂她,明明通告满天飞,合约马上到期,这几天跑出来玩颓废已经有够呛,还要来看海。

“而且现在是十二月诶,大姐,十二月!”

我裹着棉袄站在沙滩上,冻得瑟瑟发抖。

“哎呀,人家只是想看海嘛...”她坐在我旁边光着脚玩沙子,仿佛失去了温度感官。

“你用得着看海吗,你脑子里都是海。”我打了个喷嚏,估计前段时间的感冒又要复发,“说吧,你到底想干嘛。”

李艺彤盘腿坐好,拍拍手中的沙子。


“其实我们认识的时候,我和黄婷婷刚分手。”


“分手的原因很简单,差三岁。在两个人年纪都很小的时候,差三岁就像差了整个世界。”

“其实分手的过程说出来很幼稚。当时犹豫不决的我们做了个约定——一起来这片沙滩看日出。我们曾经来过一次,但那天雾太大,什么都看不见。而如果这次还见不着的话,就分手。”

“不怕你笑话,我还查了天气预报,特地选了天气很好的一天...但你猜怎么着?公司来电,航班改签,她回去了。那个约定成了一场笑话,谁也没有再提起,而我们也没有再联系。”

“因为这个原因,我的状态很糟,本想推掉你的那档通告,直到我在节目后台和她偶遇。”

“我曾经说过,她是我的梦想。分手之后,我以为我失去了这个梦想...但当我们再遇见的时候,我突然就明白了——她还在那里,什么都没有变。”

“于是准备服装,撰写剧本,熬夜排练,都只是为了在那么多嘉宾的节目中脱颖而出。因为只有足够优秀,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,让她重新接受我。”

“可如果故事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就好了...”


成为更加耀眼的人,和以前的对象重新交往。

如果故事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。


即使没有其他,李艺彤也会很快从状态里调节出来,她天性即是如此,不然不可能在演艺圈走红数年,亦不能令黄婷婷心动。

事实上,和黄婷婷分别后,她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坦白的勇气,害怕受伤,也害怕失败。

即使做到最好,当然也可以做到更好,永远不是尽头。

这也许是激励李艺彤倍加向上的信念,同时却也是她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。

我想起那天晚上,在李艺彤喝醉后,黄婷婷抚过她发间的那个动作。

仍然喜欢对方,却再也无法开口。

也许比起我和李艺彤,她们才更像一对“孤独兄弟”。


还没赶上日出,李艺彤就发烧晕倒了。

我只好先载这倒霉孩子回去,迷迷糊糊的她,一路上都在念着“婷婷桑”,这是我们认识以来难得听到的她对黄婷婷的称呼,也许是梦见了过往,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。


“看来我要赢了。”我看看身旁的空位,对身边的陆婷惆怅地说。

我们正坐在演唱会的最后排。这是黄婷婷的最后一场演唱会,不同于之前的场面浩大,而是安排在了一个类似剧院的地方,有点像LIVE MUSIC的形式,倒也符合她一向低调的性格。

陆婷咬着指甲,神色凝重地摇摇头。

我眯了眯眼,也就不再说话。


业内对黄婷婷的评价很高。

倒不是因为她的唱功有多优秀,相反,她的天资逊人一筹,但仿佛是为了证明即使如此也能成为专业歌手,对待唱歌这件事情比谁都要认真。老天亦没有辜负她的倔强,如今站在台上,即使只穿着简单的演出服,依旧光芒十足。

所以尽管赢了陆婷,我也仍然感到遗憾。两个人的努力,明明那么相配,故事却要如此收场。

“接下来,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。这首歌,无论是中文版还是日文版,我都非常喜欢。在这最后的时刻送给大家,以此来感谢出道这么多年,大家不离不弃的支持——《涙そうそう》...”

黄婷婷环视四周,平静地说。
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狂震。

李艺彤喊我出来帮忙。

我跑到门外,发现她正扛着一卷巨大的海报,足以贴满剧院的半面墙。我只好招呼来陆婷,得亏剧场保安稀少,三个人就这样搬进了后排的过道。

李艺彤让我和陆婷一人一边站好,将海报拿稳,我示意她台下灯光太暗,她做出个预料之中的手势,将大衣径直敞开——

她的身上绑着一排排的手电。

李艺彤将按钮点开,霎时之间,我看清楚了海报上的内容。

原以为印着告白字样的海报上,只有日出的景色。


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,我老是强迫李艺彤得喊我“姐”。然而实际上的她一直都很成熟,通告录制业评顶尖,人际交往游刃有余。

唯独在面对黄婷婷的时候。

此时此刻的她,身上绑着十来个手电筒。摁灭了灯,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蹦三尺高,同时沙哑的嗓子大声地喊着——“婷婷桑,看看我!”

彻彻底底抛弃了当红艺人的身份,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,令我想到她的那句话:

“我以为我失去了这个梦想...但当我们再遇见的时候,我突然就明白了——她还在那里,什么都没有变。”


最终她们还是决定放弃做个理智的大人,就像十年前那样,什么都没变。

不仅是黄婷婷在那里,李艺彤也在。


......

......

......


所以老娘是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当二傻子啊!

“谁让你们是什么‘孤独兄弟’啊。”

陆婷站在海报的另一头,毫不犹豫地呛我。

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黄婷婷放下麦克风捂着嘴泪流满面,又眼睁睁地看着李艺彤突破重围爬上舞台,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保安把我们一起抓进剧场的保安室。


“黄婷婷什么时候来啊,打了三个电话都不接。”

批评教育之后,我们乖乖地坐在保安室,就等黄婷婷来和剧场经理沟通完把我们放出去。

“李艺彤也是,我看这两个人正忙着。”

“倒霉死哦,帮她追黄婷婷,结果我被抓进去了...”陆婷白眼一翻,“诶对了,冯薪朵,你输了。”

“...那你提要求。”我坐正身子,洗耳恭听。

“你喜欢猫?”陆婷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。

我有点意外,但还是点点头,“喜欢啊。”

“我最近养了只猫。”

“然后?”

“叫纳豆。”

“...然后呢?”

“哎呀,我不知道怎么说,就是...就是那个,你有没有考虑过,'养猫兄弟'啊?”


番外


李艺彤和黄婷婷肩并肩坐在沙滩上。

两人慕名海上日出已久,这次特地前来一瞻。然而非常不巧,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薄雾就渐渐升腾起来。

看来这次是看不成了。

李艺彤攥紧拳,不知为何,她觉得难过极了。

“看来只能下次再来了...”黄婷婷站在她身前,遗憾地说。

“还有下次么?”

李艺彤问,黄婷婷却没有回答,她自顾自地朝海的方向走,离李艺彤越来越远。

李艺彤急了,她跑上去抓住黄婷婷的手。

“黄婷婷!”

“...你喊我什么?”


阿黄?不是。

婷婷?也不对。


李艺彤拼命回想,头疼欲裂。

终于,在她脑袋即将炸开的时候,她大声地喊出口——

“婷婷桑!”


李艺彤睁开眼。

“你终于醒了啊。”冯薪朵懒洋洋地说,“你是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都干嘛了,反正我耳朵是起茧了。我还寻思着你要是再不醒,正好把你扔去青山精神病院。”

李艺彤坐正身子,虽然因为发烧,头痛难忍,但她顾不上这些。她趴在后座椅上,直直地看着车窗。

后车窗上映着温柔的日出,虽然离她们已经很遥远,不过这对于李艺彤来说已经足够了。

毕竟...

“还会有下次的。”

她说。
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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